一、批量爱情
顾永南轻拍秦浅的肩，目光暧昧：“女朋友？”
“觉得怎么样，Kevin？”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，微笑着询问。
“你在笑什么？”他忽然转头看向她，黑眸深邃。
“像抹游魂一样，”低沉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，“怎么这么久？”
“其实她专业知识很全面，理论十分扎实，人也很随和。”她听了几次Lisa的课，觉得颇有收益。
天真顿时语塞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颜——算了，反正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实在不多。
情人和女朋友的之间的区别在于，女朋友是名正言顺的，太阳底下的，而情人则不是。
从小到大，她都是个规矩本分的好孩子，会认真尽职地做好每一件事，比如小学时做值日生，比如现在做秦浅的情人。
“就像爱情，”角落里有一道清朗的男声戏谑地响起，“每个人都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完美的，无与伦比的，有如童话一样的美好，质地优良，经得起推敲，又有甜言蜜语包装，其实一切始于欺骗。”
清冷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，他继续看向前方。
“很好。”她知道他在看她，但没有抬头。
“这样啊。”唇际微微勾起，她在心中轻叹，若是Lisa知道她的学生中有她昔日老板兼崇拜者的情人，不知该作如何想。
“天真？”顾永南看着她笑道，“好别致的名字。”
有短信提示。
刀叉清脆的磕击声中，响起轻柔的一句。
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“有一个话多的人，老师拖了会儿课，”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，“也没想到今天你会来接我，对不起。”
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艺术细胞，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周末课程，一是工作所需，二是为了能跟得上某人的思想，不至于被他鄙视。
“我在门口等你。”
“我姓段，段天真。”
“你今天胃口很好？”他的问话打破了彼此间的安静。
她打开，是一条简短的信息，收于五分钟前。
——段天真，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？
“看来，你对于批量生产的爱情十分了解，有很多女人买单？”Lisa好笑地望着那位男同学。
“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？”她环顾四周，有些疑惑地问。
只除了，他钱包照片上的那个人。
一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，段天真抬手看了下表，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。
“随便你。”他冷冷地扔下一句，俊颜依旧面无表情。
“顾先生好。”天真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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觉得有些烦躁，天真从包里拿出手机，准备查下邮件，顺便打发所剩无几的时间。
“不错。”秦浅放下刀叉，拭了下嘴角，目光落在天真身上，“天真，这位是顾永南，这里的老板。”
伦敦的雨季来临了，她看着周围依旧衣着清凉的女同学，不由拢紧了自己的羊毛开衫，到英国这么久，她还是不习惯这种阴冷的天气。
往窗外望去，暮色深沉，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。
“Lisa Meyers.”
她其实并不喜欢西方人吃海鲜的方式，生蚝，螃蟹，虾……都放在碎冰上，是新鲜，可吃进肚子里冰冰凉凉的，胃里很不舒服，总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。
“Lisa小姐，照你这么理解，一名设计师只要学会抄袭就万事大吉了？”有人提问。
“创意源于历史，潮流来自复古，不要认为时尚界每一年推出的设计有多新颖，多别出心裁，其实它们的创意早就被前人用过了，拿Yve Saint Laurent大师来说，上个世纪90年代Tom Ford在Gucci推出的那些花样，来自他70年代系列，2000年的Prada亦是对他1967年Belle de Jour系列的模仿，如今每个女孩子至少人手一条的Legging，最早的原型是15世纪欧洲宫廷的男用马裤……”
“我打算下个月回国，已经找好工作了。”她迎着他的视线，目光淡然。
“所以她只是个讲师，成不了设计师。”他毫不留情地抛来一句，一针见血。
“明天才正式开张，我不喜欢热闹。”他将蟹肉沾了些Cocktail酱，放在她盘子里。
那一天，外滩的风很大，天很蓝。
秦浅沉默了一会儿，淡淡一笑：“我助理。”
室内又是一阵笑声。
“是她，”他轻嗤，“05年她在我工作室见习，上班第一天就问我要签名。”
周围人吹哨鼓掌，锋利而诙谐的言辞让天真也忍不住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。
她不是小三，只是情人，是因为他虽有家室，但妻子已经过世。
寂静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他盯着她。
“我又没怪你，道什么歉，”他的口气仍是淡淡的，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，“上车吧。”
——我好喜欢你这双桃花眼。
半晌，顾永南打了声招呼离开。
就像爱情，每个人都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完美的，无与伦比的，有如童话一样的美好，质地优良，经得起推敲，又有甜言蜜语包装，其实一切始于欺骗……不得不承认，那个男人说得还真对。
活人是没法和死人争宠的，更何况她段天真就算在他眼前自杀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反应。
独自沿着小径踱步，身边有奇装异服，一脸青春得意的年轻男女谈笑着擦肩而过，在中央圣马丁的校园里，就算有人穿个破麻袋也不会有人觉得惊讶，记得谁曾经说过，看不懂的就是艺术。
她不由一怔，有些意外。熟悉的号码，是秦浅的，虽然她从来不在手机里存他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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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始于欺骗，那也要终于谎言。”
“还行。”他耸耸肩。
是张亚裔面孔，黄肤黑发，流利而标准的伦敦音，看来是在这里土生土长。最吸引人的，是那双漂亮的凤眸……她胸口一窒，将目光收回。
天真松了一口气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男人总是在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。
“今天有空？”她拉开车门坐上去，倚窗望着外面纷落的雨丝。
“今天讲课的是谁？”
“嗯，”他轻应了一声，“有个朋友在国王路开了家新餐厅，让我去试试。”
“当你走在牛津街上，每隔二十步就可以看见一个名牌包，当然对女人而言，它永远都是值得的，为什么？因为每个名牌包都有一个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Logo。也许很多人会因此反驳我，说并不仅仅是因为Logo，还因为这些包有着纯正的历史血统，精湛的手工技艺……让我告诉你们，那都是胡扯，Louis Vuitton在博物馆里陈列着手工打造的精致皮箱，耗费巨资的营销广告上也永远宣扬着对于包包的严格要求和制作，事实上，他们的流水线上正批量生产着频繁推出的经典型号，生产一个大约只需要两三小时，这高达13倍的利润，其实是美丽的谎言，就像……”
只是她段天真爱秦浅么？人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笑话实在是很容易，所以她不能。
笑容僵在嘴边，她看着他：“没什么。”
“那你怎样保持利润呢？”
一身Chloe套装的女子微微一笑：“如果你能把大师之作抄出似是而非的完美，那我会第一个成为你的顾客。”
天真似乎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，径自安静地吃着盘中的食物。